東京奧運開始的前三周,一架特殊的貨運飛機抵達了東京。上面除了冷凍魚貨等海產外,還搭載了斐濟七人制橄欖球隊隊員。受疫情影響,斐濟到日本的直飛客機停飛,協會又缺乏經費讓他們轉機,他們被迫乘坐貨機前往,只為了衛冕東京奧運會金牌。
2016年里約奧運首次新增了七人制橄欖球項目,面對紐西蘭、澳洲和英國等勁敵,斐濟男子隊過關斬將奪得金牌,這也是斐濟有史以來第一枚奧運獎牌。但東京奧運前,他們已經有16個月沒有參加國際大賽,直到7月28日他們再度奪金後,相信也讓這個被疫情肆虐的大洋洲小島國為之振奮。
斐濟是橄欖球大國,89萬人口中有8萬人登記為橄欖球運動員。不過,這些選手環遊世界、吃住在酒店,在拉斯維加斯、開普敦和香港坐滿觀眾的體育場比賽,對他們來說,國家的模樣有時候反而不是這麼清晰。跟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是兩個世界,他們大多選擇在十五、六歲時輟學,一邊做著農民、士兵、獄警等工作,一邊在高風險、高節奏、缺乏科學訓練的街頭比賽上尋求被看到的機會。
斐濟橄欖球國家隊隊長Jerry Tuwai的夢想就始於一個在棚子搭建起的街頭球場,Tuwai出生在紐頓,這是斐濟首都蘇瓦的一個貧困郊區,小偷等輕型犯罪事件頻傳。Tuwai和家人就住在一間沒有自來水,也沒有電的擁擠房舍區。他的母親有時外出擔任保姆,每周有50斐濟元(約台幣667元)的收入,父親則是農民,Tuwai有空時會幫父親種蕃薯,或是潛水捕魚去市場上賣。
大人們為一日三餐奔波,沒人管的孩子們則把課後時間花在橄欖球上。沒有正規橄欖球,他們就把沙礫裝進水瓶中當球。沒有運動鞋,就打赤腳。傑瑞就因此經常被砂石劃傷腳,有時甚至磨掉趾甲。但第二天,他還會出現在街頭賽場。一開始,傑瑞只是把橄欖球當做一種樂趣。但當他被學校退學後,他知道自己應該找一條出路。從這一刻起,橄欖球不僅是興趣了,也是他養家糊口的職業。
很快的Tuwai被當地球隊看上,媽媽給了他10斐濟元的車費去見團隊。為了省錢,他只花了1元坐巴士去。坐在顛簸的車上,他想起兩個妹妹,她們再不交學費的話,就無法參加下周的考試。球隊打了三場比賽,Tuwai在每場比賽都得了兩次觸地得分,球隊贏得了冠軍。球員們平分了7000斐濟元(約94000台幣)的獎金,回到家後,傑瑞把所有錢都給了爸媽,並說:「這是給你們和妹妹們的。」
而國際奧委會決定將在2016年里約奧運上加入七人制橄欖球項目,身為橄欖球強國,斐濟第一次看到了奧運奪金的希望,當然不想錯過。身材矮小但步伐靈活的Tuwai吸引了國家隊的注意,他很快接到了國家隊的徵召。
但國家的經濟狀況仍然很貧困,2013年,斐濟橄欖球協會破產,國家隊已經發不出薪水。斐濟政府每年能提供國家隊的資金只有50萬美元左右,不到澳洲、紐西蘭等其他橄欖球大國的四分之一。
七人制橄欖球是斐濟的國球,每一次比賽時,斐濟民眾都給予熱烈支持,就像台灣球迷看棒球般,而當這座小島遭遇不幸時,橄欖球隊也總能帶來振奮人心的力量。2016年初,南半球遭遇有史以來最強的熱帶風暴。這場時速高達280公里/小時的颶風造成斐濟44人死亡,約4萬所房屋受損或被毀,62000人流離失所,損失高達14億美元。
颶風來襲時,斐濟男子七人制橄欖球隊正飛往美國拉斯維加斯參加2015-2016賽季世界七人制橄欖球系列賽的決賽。在激動人心的決賽中,斐濟在開局落後15分的情況下,以21比15逆轉擊敗澳洲,隊員們將勝利獻給家鄉那些災難中喪生的人。這股士氣也延續到了該年夏天的里約奧運會,這是斐濟歷史上第一枚奧運金牌,斐濟特地印制了世界上唯一一種7元紙幣,上面印著教練和隊員的臉。這也是第一次有南太平洋島國贏得一枚奧運獎牌,參加奧運他們終於不再只是「旁觀者」。
回國受到所有斐濟人的歡迎,從機場到市區3個小時的路他們足足走了10個小時。2018年,Tuwai接過了隊長位置,2019年被評為世界七人制橄欖球年度最佳球員。
像5年前一樣,東京奧運會前的斐濟再次遭遇打擊,急需橄欖球隊帶來希望。相對於不到90萬的人口,斐濟是目前是世界上疫情最嚴重的地區之一。今年四月,Delta病毒株進入斐濟,造成疫情大爆發,醫療系統崩潰。根據紐西蘭廣播電台7月的報導,由於床位不足,斐濟最大島嶼維提島的醫院被迫將4000多名新冠肺炎患者拒於門外。
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,2020年斐濟的GDP比前一年下跌了19%,這是斐濟歷史上最嚴重的衰退,也是世界上最嚴重的衰退之一。但7月28日晚上,無論貧富、職業、性別和年齡,所有斐濟人聚集在電視前,見證了斐濟以27比12戰勝世界排名第一的紐西蘭隊,衛冕奧運金牌。
疫情期間國家隊都待在澳洲訓練,半年沒有回到自己的國家。但現在,Tuwai是唯一一名獲得過兩枚奧運金牌的斐濟運動員。金錢問題不再是他的主要壓力,但家庭仍然是他最重要的力量。「見到我的媽媽和爸爸,我的兄弟姐妹,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切。即使是現在,當我在訓練中感覺累時,當我想放棄時,我會想起爸爸媽媽為我做的努力,他們是我打橄欖球的動力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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