掛著滿面笑容、伴隨幾個不知從何而起的爽朗笑聲,真實出現眼前的潘姿吟,完全扭轉了遇見本人前的既定形象。影片照片裡的她,俐落短髮加上燦爛笑容,眼裡笑裡的暖總是藏在「女籃球員」這樣自帶酷勁的身份背後。
從訪談開始到結束,她不間斷地笑著,舉手投足都像個喜劇演員,談話中甚至自帶背景罐頭笑聲,讓人無法守住嘴角的笑意,彷彿她生來就是要把快樂帶給大家。這股自然散發的正向力量,一如她面對所有人生困境的態度—正面迎擊。
不要鬧了吧?
潘姿吟,現年26歲,2014年挑戰中國WCBA,是當時台灣史上最年輕赴對岸挑戰的女籃選手。兩年前因養傷返台,現在效力於中華電信女籃。
挑戰WCBA可能是大家對她最印象深刻的事,也是改變她人生最重要的轉捩點。那年她大四畢業,即將進入人生下一個階段,早在前一年經紀人就曾問過她,要不要試試看到中國發展?但她覺得自己太年輕、還沒準備好,尤其前面沒人嘗試過,各方面的擔心,讓她不敢貿然做出決定,大好機會就在她回經紀人「不要鬧了吧!」後沒了下文。
時隔一年,挑戰的機會再度來到眼前。這一年她選上中華白隊、參與瓊斯盃、整體狀況幾乎達到頂峰,經紀人趁勢幫她把比賽畫面做成一支影片,問她想不想再試試看。沒有強迫,只是再次給了她一個選項。一年的沉潛蛻變,此刻的潘姿吟已經準備好放手一博。漸漸找回自信的她如期拿到了球隊試練機會,抱著只是試練的心態出發,放下過多的擔憂與包袱,笑看前方的荊棘路,果然得來一份正式合約的肯定。
人生總有幾個低潮
美好的開始,卻沒辦法順利走下去,「大概球員一生最不想遇到的事情,我都遇上了吧。」這兩年的無奈她用一句話笑著跟我們說。
她加入的是一支擁有WNBA頂級明星Maya Moore的冠軍球隊–山西興瑞隊,球隊的戰術基本上都繞著Maya打轉,她的長處無法發揮,上場時間也漸漸減少。滿懷壯志的第一年,因為無法適應球隊打法,顯得有些黯淡。
第二年終於得到表現機會,卻遇上運動員終其一生的夢魘—受傷,而且是找不到原因的傷。她的膝蓋其實第一年就已經出現狀況,但她選擇帶傷上陣。尋遍名醫始終找不出問題所在,從內到外都沒有傷口,但她就是不舒服。無法解決的傷病困擾著她,隨之而來的是往後長達三四年的失眠問題。
「去中國那兩年我基本都沒在睡覺的。」聽起來驚人,仔細想來更是嚇人,潘姿吟說她每天躺在床上都睡不著,就這樣睜著眼到五六點,爬起來繼續練球,日復一日的持續著。她知道這些壓力是自己給的,因為無法忍受始終達不到心中的理想、成為不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。
自己的選擇自己面對
曾經她以為升上高中時的不適應期,已經是最大的困境,卻沒想到那才只是漫漫人生途中的一個小波折。
高中以前的潘姿吟都在「玩」籃球,從小跟在兩個哥哥後面,跟著他們打籃球,從國小一路打到國中,沒讀體育班,更沒受過正規訓練,只是比賽需要她時,她便上場打球。不限於籃球,標槍、龍舟……能比的比賽她幾乎都比過。
直到國二那年,一場意外擊敗名校海山中學的比賽,讓她被在場邊觀賽的電信教練注意到,而後開啟她離鄉北上的正規籃球路。
從乙組的鄉下國中,到朝三連霸邁進的海山高中,程度和強度上的差異,讓潘姿吟完全無法適應。她的隊友通通是國中就受過正規訓練,經驗超過她好多倍的高手,唯獨她一個人,不管是體能還是技巧皆不如人,每天被教練罵到哭、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堅持下去。
幸好她心中一直住著一個充滿能量的樂觀因子,在她面臨人生難題時現身,默默地推她一把。她始終記得當初決定北上時,媽媽告訴過她的話:「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,我阻止過,妳還是堅持要走。既然決定了我就會尊重妳,但希望妳以後不要為這個選擇後悔,也不要忘記這是妳自己的選擇。」
這段教誨貫徹了她往後的人生,面對問題,沒想過逃避,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。
把自己的選擇變成對的選擇
回台灣養傷的時間變長,讓她決定暫時放棄WCBA的機會,不想拖著不滿意的狀態,傷害自己也傷害球隊,她希望等到能量下次滿格時再度挑戰。
回首那兩年的經歷,潘姿吟說:「不後悔,還很超值。」如果沒有踏出去,她不會知道這個世界還很大、比自己厲害的人多得不得了,不會意識自己的渺小,反而會被舒適圈侷限住而停滯不前。
她很感謝22歲的自己勇敢做了這個決定,那兩年帶給她的影響除了挑戰自己不擅長的球風—從台灣講求速度的打跑轟戰到中國用身體碰撞的肉搏戰,也讓她得到在籃球之外一輩子受用的經驗。是在心態上、面對挑戰的磨練。
決心挑戰對岸之前,潘姿吟剛好讀到棒球好手林智勝的《堅持求勝》一書,書中提到他曾拒絕一個去國外打球的機會,此後便再無相似的機會,讓他非常後悔。這個故事如同一記當頭棒喝,讓她決定不要在人生中留下遺憾,毅然決然地走出去。
人生沒有一個對的選擇,只有把自己的選擇變成對的選擇。
潘姿吟說自己是做了決定就不會後悔的人,畢竟決定了就不能改變,既然不能改變不如就向前看吧。她也從來不覺得選擇有分對錯,當有人質疑你的決定,就更努力把自己的選擇做到好,讓不認同的人看到,我的選擇就是對的選擇。
繼續笑著前進
一本正經地跟我們分享座右銘的她,卻在說完的下一秒忍不住笑出聲來,明明想認真,卻又彆扭地不行。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,用骨子裡少根筋的樂觀衝撞迎面而來的種種困難,有一套自己對生活的解讀,更有一直堅信的信念。
她說這樣的自己並非沒有黑暗面,只是個性很ㄍ一ㄥ ,不喜歡在大家面前展露脆弱,她會用自己的方式消化負面情緒,不需要把這樣的情緒帶給別人。所以她選擇掛上笑容,搖身成為隊裡的搞笑擔當,有她在的地方永遠有笑點,氣氛永遠不會冷。
原以為她是喜歡熱鬧的人,沒想到她說自己超級宅,除了打球,還有很偶爾地逛街看電影,剩下的時間她都宅在家。除了宅,她還有一點「文青」,喜歡看運動員傳記、Peter Su《夢想這條路跪著也要走完》這種勵志的書。很難把「陽光」「搞笑」「宅」「文青」這幾個元素融合在一起,塑造出一個符合形象的人,如果真的有,大概就是潘姿吟了吧!
迎著陽光在球場上揮灑汗水,不吝於跟生活共享她的笑聲,喜歡待在家,也喜歡在ig分享很文青的勵志小語。看似互斥的特質在她身上展現得別有一番風味,讓人喜歡且印象深刻。
一月十四日晚上,台北體育館,第十四季WSBL即將揭開序幕。即便關注很少、宣傳很少,時間還被安排在不友善的週一晚上,還是希望對女籃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到現場支持她們,感受潘姿吟獨特的魅力,和她一起面對人生籃題!
TEXT:Yuan / PHOTO: Honda Yau / DESIGN: Ruth Yeh